“陶身体”剧场——回归生命本身
鼓点震颤,音色密集却明冽,其中的能量仿佛汇聚于地面与躯体的接触点,然后从脚趾到发梢——附着在舞者身体上蜿蜒:侧首、收放、屈膝、腾跃、律动、旋转,全在一息之间。
2017年11月6日,“陶身体”剧场走进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一层大厅,将美术馆空间转换成艺术剧场,此次活动作为“德国8”系列活动和“高雅艺术进校园”重点项目之一,由陶身体剧场公开演出最新作品《9》中的技术元素(舞台原创技术—圆运动体系),在中央美院美术馆为来自首都高校的学子们上演了一场关于身体艺术的对话。
“你能感觉到到一个人活着,并且感受到这种意识存在于哪里。我把这种答案开放式地交给了所有人。因为我的身体没有任何符号性植入,它就是存活,但通过这个运动你们能发现美,也能发现问题,也能发现你自己的那一面镜子。”关于此系列舞蹈的意义,编舞人陶冶如是说。这个已到而立之年的“陶身体”创办人,在提及舞蹈与人与生命的联结时,依然真诚得像个孩子。
现代舞种大都样式繁杂,加之背后团队的大手笔,其中不乏光鲜精致之作,“陶身体”却反其道而行之:场馆空地上,铺一张五十米见方的白塑料“舞台”,全体舞者短发赤脚一袭棉麻,神情放松立于其上;白塑料外围有观众各自盘坐在朱红坐垫上,整个氛围随意得不像一场新锐艺术演出——确实如此,不同于人们对于重要演出“必须毫无错漏”的印象,“陶身体”的成员在每时每刻都被允许“试错”、改进和提升。每一组舞蹈或进行或结束时,编舞者都会在旁出声予以成员提示和指导。
有趣的是,这样看似有“干预性”的行为非但没有影响艺术效果的表达与观众的兴致,反而使整个氛围与主客体互动更加趋近真实,更加放松和自然。编舞者认为,身体被赋予的载体性质越来越多(比如音乐就是对舞蹈最大的一个操控),我们越来越需要回归于身体最原始的那一部分,尽量多做减法,去本能地运动。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你会发现现代舞都会谈到自由和解放,但这是一个悖论,也就是说,自由的另外一个词就是限制,如果你不理解限制,你也就理解不了自由。我觉得真正的舞蹈会比较接近(生命的)本质,它会通过一种‘消长’的方式,不断让生命释放出能量,同时也是产生着能量。”
此次的作品《9》是编舞陶冶“直线三部曲”的最后一部。较之前两部,舞者的肢体与视域进一步被限制在了更小的范围,但其身体躯干的动作张力却得到了更大的释放。
论及创作时的思辨与取舍,他侃侃而谈:“宇宙万物,比如人与人,本就是相互依存的,独立不开,真正重要的是你回归到哪一个原点,我觉得身体是一个最本质的原点。任何思想都是求真的过程,比如说你们看到这么多语汇被创建出来,或者准确来讲被发现,这个过程中你一定会有一个“求真”的原始情感,你就能感觉到什么是真实的,什么是你想要的。”
但关于“陶身体是现代舞”这个标签,陶冶笑着连连摆手:“我可没说过这样的话,是他们自己宣传的吧。”他认为“陶舞蹈”是一种返回,“通常舞蹈通过跳跃与旋转,想要离开引力想要飞,但他的方式是回到这个引力当中去,回到引力其实也是回到宇宙混沌当中去。”也许就像是对待一方冰块,顽横者以齿啮之未必奏效,温吞的人用舔舐的方式却能消融它来解渴。不去对抗,而是去和解。以一种最自然的方式去存活去感知去求索。其舞故其在,最原始的运动与生命相融,在开始动的那一刻便已回归意义本身。
随着观众们的掌声在中央美院美术馆响彻回荡,此次活动在舞者的完美姿态下顺利落幕。不少在场的观众都表示能够在美术馆里欣赏一场艺术水准极高的表演,获益匪浅。此次活动与同时期的德国8展览共同为美术馆受众呈现了一场视觉的盛宴。也是一次绝佳的让首都学子体验当代艺术的机会。
采访舞者
舞者团队:付立唯 毛雪 余锦鹰 黄丽 明达 胡静 鄢煜霖 张俏俏 国桓硕 姜芸慧
问1:你们在表演的时候眼睛会看到什么?
答:周遭的一切发生吧。我们基本上可以看到舞者当中的每个人的时间差,然后其实你可以尝试一下就是当你瞳孔放空的时候,你周边发生的什么你都是可以收录的。
问2:你们表演的时候同时要保持专注,那你们心里这时候会想些什么?
答:心里想的其实是根据你当下的反应吧,比如说这个时候你瞄到你比别人快或者慢,当你瞄到的时候就已经传射到你心里所想的东西了。你的心里所想的给你的反馈,你看到你心里给你的反馈就是你比别人快或慢了,这就是当下你心里所想的东西,然后你就会想,那我放慢一点或者加快一点,当你想这些的时候就已经是在想这些了,哈哈。
问3:会不会看到周围的观众或者灯光之类的自己周围的场景?
答:会看到,但不会去聚焦。可能你这样看过去有大范围一片红或是怎样,但不会去聚焦到比如说这一个观众身上。
问4:那你们会听着鼓点去跳舞吗?
答:不会,我们是走五个人的气息的。主要是靠气息来舞蹈,音乐不会是其中的影响因素。
问5:刚一直听你们说“随动”那你们是怎样体现这样的状态的?
答:比如说你的头这样子动(歪头),你是主动,因为是头直接向旁边歪了过去,而如果你像这样子(整个身体向右倾倒),那你的头就是随着你身子在随动,这就是一个主动一个随动,我们追求的就是这样随动的感觉。
问6:为什么要把它定义为现代艺术呢,我觉得它是包含禅意在里面的?
答:可能是我们的作品或者是衣服的形式看上去很有禅意吧。我们的舞蹈像是一个开放性的命题,把我们想要表现的表现出来,观众心中也会有各自的理解。
问7:那您对表现的舞蹈或者说对您的团体这样的行为有怎样的看法,或者说您参加这个有怎样的感受吗?
答:感觉整个都处于一种自我升华吧,自我提高。肯定身体方面是肯定会提高的,包括意识,思想层面我觉得都是会带给我很大的一种提升。
问8:您现在是怎样看待自我与外界的关系,舞者与集体的关系,或者说是整个集体与所在的空间的这种关系?
答:这个的话可能是你们作为观众在台下所看到的一些东西,但我们作为舞者其实在台上想的就很简单。要考虑更多的就是我们编导想让我们呈现出来的那种感觉,我们会更多考虑我们的舞蹈动作、我们的整个气息、我们的意识有没有连接,我们只会考虑舞蹈本身。
问9:最后一个问题,你们做这个舞蹈会对影响外界有什么期望吗?或者只是单纯的喜欢跳舞?
答:期望的话我觉得就有点太大了。毕竟我们现在还是一个小团体,舞蹈圈的人其实还蛮多的,你想要去改变一些现状,那也需要很长的时间。但是我们其实也是希望慢慢的舞蹈回到那种最纯真的感觉吧。就是身体在动而抛却其他的一些杂念,单纯的做舞蹈。
采访编舞陶冶
问1:您的团队是“陶身体”,您是把身体作为一种艺术吗?
答:在我看来我会觉得身体艺术是所有艺术的总和,它可以是所有艺术的载体,或者说他本身就是一个原始艺术。
问2:那您的表演是选择了我们美术馆一层这样的一个场地,这是您和您的团队在观察以后选择了这个位置吗?
答:这应该是央美最大的一个空间了吧。就是空间还蛮开阔的,对于舞蹈来讲,可能是人和空间的一种对话。所以这个空间我觉得很好,他有很多结构在里面,比如说他三层,也可以让观众有许多不同的视角来观看我们的表演。
问3:我刚才有去采访到团队中的舞者,问了她作为一个舞者她想表达的是什么,她说她是作为一个传达者的身份去表达编导您想要表达的意思,那么我想问一下,您在舞蹈里有哪些想要表达的东西呢?
答:我最想表达的其实就是——生命的每一刻。因为舞蹈就是在呈现着每一刻,那这每一刻它没有任何捷径对于舞蹈本身来讲,它是最为困难甚至是最为艰难的艺术之一,因为身体太诚实了。在每一个现场的身体,它的真诚,都可以刻画出这个人的所有的一切。包括他的情感,包括他的所有的心里所想,包括时间,存在感。这种感知我觉得对于舞蹈来讲就是每一个人的状态,个体,群体都是舞蹈里面的内容,那么最大的内容是人与人之间的连接。可能每个人都要面对孤独、恐惧、消亡、虚弱这些问题,那面对这些问题的时候,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温度是靠什么养成的呢?舞蹈就会解决这个问题。因为你看到这些东西它不是一天两天去通过一个项目完成的,他一定要很长时间的积养,然后在人与人之间的相互认识、信任当中才能建立。所以我终极想要表达的就是,个人也好群体也好,人与人之间关于生命的思考。活在所有的时间当中,“这一刻”现在是“现在”,但“这一刻”被经历之前还是“未来”。它(生命)每一刻都在提问,都在解惑,它是最直觉的,最当下的,也是最未来的。
王琨禹、曹艺馨/文
范西/摄
2012-09-20
2013-05-15
2015-11-28